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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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嗎?”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,“回鄉下了?”

“去找奶奶了。”以荀嘴邊的笑容淺淺,“走時很安詳。”

“什麽!”我的眼睛又要開始淚水泛濫了,所有後悔、懊惱的情緒湧了過來,“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,我一點兒也不知道,對不起,以荀,我真是糟糕透了。”

“曉芙——”以荀輕輕摟住我,“現在,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,不要離開我。”

“以荀。”我的聲音已經哽咽,“對不起,我總是這麽粗枝大葉,一點也沒有顧及你。”

“曉芙——”以荀看著店裏,“別難過了,生離

死別只是自然,不過,每次看見這個店都會觸景傷懷,我想把它賣掉。”

“這是你爺爺的心意,和你這些年的精神寄托不是嗎?”我想他有一些意氣用事,“留著吧。”

“以後,你才是我的精神寄托。”以荀說,“這裏還是不留了”。

**

想想自己的情況,是父母不親不愛,好友雙雪已經走遠散心,敏君忙於研究,展宇已經將我遺忘,眼下我只有以荀可以依靠,也要學著去做他的依靠。

“讓我們相偎相依,一起去面對。”我握了他的手,“你要這樣做,我也支持。”

從這天晚上開始,我在以荀家裏連續住了幾天,僅在第二天中午回自己家拿了一次衣服。住在這裏的第一晚,以荀把一把鑰匙交到我手裏,又說了莊爺爺的東西已經辦理妥當的話。

也從這時候開始,我發現我們兩個都不是少年的自己,現在要面對的是真正柴米油鹽,朝夕相對的生活了。

此時正值以荀家的保姆請假回去,照顧新近生產的媳婦,我便主動承擔了家務。

**

第二天傍晚,我提了一些水果蔬菜到廚房,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。

我對以荀的口味以及偏好並無特殊的了解,便犯了愁,連西紅柿要切多大塊,都沒有把握。

“他究竟喜歡什麽呢?”我不得而知,便把菜和湯都煮的清淡,飯也煮得稍微軟儒一些。

七點鐘過後,以荀從外面回來,一進門就對我微笑,興致勃勃到了餐桌邊,“好香啊!”

我把碗筷擺上桌,心裏忐忑不安,吃飯的時候還在察言觀色,不知道飯菜是否做得對以荀的胃口。

“你覺得怎麽樣?這排骨湯、小白菜、家常豆腐、西紅柿炒蛋是鹹了還是淡了?是不是炒的太老了?”

“只要是你做的菜,我都愛吃。”以荀連吃兩大碗飯,“不挑剔。”

“還是沒說啊。”我在心裏嘀咕。其實做飯給一個男人吃,又不是第一次了,可是心裏的滋味全然不同。

不是第一次?對了,我還曾做湯飯給肖文韜,不,高騰吃過,只不過,從來不問他鹹淡如何,對他的置評也不入耳。

**

吃過晚飯,以荀爭著洗了碗,而後的幾個小時,我們

就安靜閱讀了一陣。以荀家裏藏書豐富,一排排書架,看得我眼睛直冒羨慕的星星。

“以荀,我以前可嫉妒死你了。你看,你從小與這些書書本本為伴,人也變得文氣了。”我在書架裏瀏覽書目的時候直感嘆,“要是我小時候也生活在這樣的地方,那該多好!”

“小時候也挺寂寞的,不愛動,還好有這些可以做伴。”以荀看這些書好像親密的朋友,只淺淺一笑。

“爺爺的‘九品’賣掉以後,你預備如何?”我問道。

“我決定回報社上班。”以荀從背後摟住我,吻了我後頸,“曉芙,你以後就一直住這裏好不好?”

“啊?”我呆了。平心而論,以荀家裏的房子超過一百五十平方,又有十來個大書架圖書滿滿,對我來說真是一個絕佳的好地方,而且,我們兩個從少年時期就互相有好感,現在也決定要相伴下去,這會兒在一起也是理當應該。

可是我就是一個愛別扭的人,一認真想到這事,就覺得騰雲駕霧不清。

“以荀,爺爺剛走的,我長住不合適。”我小聲道。

“爺爺生前不肯我們給他造墓立碑,走後也不要我們這些子孫哭哭啼啼,耽誤了年華。”以荀輕松就點破了這個障礙,“只要我們倆好好的,他老人家就很高興了。”

“以荀。”我轉過身子拉了他的手,“可是我還沒有準備好,一直和你住在一起的事,這幾天只是……”

“曉芙,你變心了。”以荀微微一哂。

“啊?”我不經意拖長音,心虛了起來。

“你看我的眼神,已經不是當初的那樣。”他握著我的手,“也許只是時間的問題,我們慢慢來就是。”

我松了一口氣,回到房間後很久不能入睡,翻來覆去,把自己當做壓路機,心裏一個勁兒問自己,“我到底怎麽了?既然已經決定,要和以荀互相扶持共度一生,為什麽還要覺得別扭不適應?我真的就這麽矯情?”

**

時間悄然而過,日記已經撕到了六月中旬。隨著期末考試的臨近,班上的學習氣氛空前緊張起來,課間的時候,很多人不再嬉笑打鬧,只是捧了那本圖文並茂的英語教材,垂眉嘆氣。

“怎麽了?”我拿過一本教材翻翻,找一位子坐了下來。

“禾老師,英語好難啊,不知

道怎麽學,我們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。”陳晨把書翻得啪啪作響。

☆、二六章

“學習英語幾年了?”我問。

“幼兒園就接觸了,可是到現在也沒有感覺。”陳晨很無奈。

“還不錯,我到初中才開竅的。”我又在學生面前揭了自己的短。

“老師,我不活啦——”宋曦把書幹脆一扔,“語文和數學還馬馬虎虎,還算OK,可是英語,我連單詞都不能搞定。”

“不錯哦。”我讚揚他,“所謂‘學以致用’就是這樣,你剛才的OK用得非常好,其實OK是Okay的縮寫,完整拼法是O-K-A-Y,可以表示很好、很不錯、同意的意思。”

“我還是喜歡看這個。”宋曦手裏拿了《猴爪》(The Monkey’Paw),這是書蟲系列書的一本。

“你覺得手裏的這本書好看?”

“好看,我喜歡故事嘛,而且挺驚悚的。”宋曦笑得一臉燦爛。

“是只看英文,還是中英文結合著看的?”

“嘻嘻——”宋曦不好意思地笑了,“先看的中文,然後才讀了英語的部分——要是英語書也這樣編寫,我肯定會愛死它的。”

“不錯,不錯。”我連連點頭,“書蟲系列是非常經典的英語讀物,故事好看,你多翻翻挺好。”

**

“報告老師——”丁佳佳在這時候玩笑似地插話道,“您的書蟲是班上搶著看的圖書之一。”

“那愛惜得怎麽樣啊?有沒有修補啊?”我隨口一問。

“老師——”幾個同學也圍了過來,“我們都是很愛惜的,所以——”他們看了看丁佳佳,“沒有修補過吧?”

“真的啊?”我高興得忘了形,“等放假的那天,我給班上看書看得多的同學頒獎。”

“是什麽?”他們嘰嘰喳喳起來。

“哇,好啊!”幾個人歡呼著,“一定要哦!”

“還有,班上不是還有八個‘三好學生’和兩個‘優秀幹部’的評選名額嗎?大家是希望民主選舉還是我來選呢?”我又給學生拋了一個問題。

“怎麽才能評選三好學生呢?”韓菲菲興致很大。

“一般來說,大家都可以毛遂自薦的,除了成績比較靠前,其他方面也要參考參考,沒有得獎的同學也不要沮喪,或者失望,因為放假那天,我會給每個人都頒獎

,除了有一個小小的紀念品,還會有蓋了班級印章的證書。”我給他們說了打算。

“真的嗎?”宋曦的身子湊得更近了,“我還沒有拿過獎的,學習積極分子都沒有。”

“你一定會驚訝的。”我話也不能多說,因為下節課的鈴聲已經響起。

**

我回到開空調的辦公室,被涼涼的勁風吹得愜意。

“禾老師,恭喜恭喜。”年級主任鐘老師過來,“這次的學生意見調查中,你獲得的好評是,百分之百,年級裏就你一個。”

“噢?”我受寵若驚,“真的嗎?”

“當然是真的了,大家好生羨慕。”鐘老師喟然長嘆,“昨天上課的時候,我就不經意間說你總是鬼主意多,結果你們班馬上一邊倒地大呼‘禾老師好好’,簡直把你當做日月神教的任我行了,連我從前的得意弟子,都一致傾向你了。”

“這個嘛——”我一點兒也沒有覺得,自己和那個唯我獨尊的任我行有一點幹系,“你們班的學生也很維護您啊,真的。”

“那可不。”二班的老師過來,“以前的時候,我們班的學生都暗自慶幸,沒有被分到五班,現在啊,都在那裏偷偷感嘆倒黴呢。要不,禾老師,你跟我說說你的教育法寶,讓大家參詳參詳?畢竟你還年輕,思路也活絡一些。”

“法寶可沒有。”我還真沒覺得自己是一個不錯的老師,也沒覺得自己的師德有何過人之處,“大家也許是怕我秋後算賬吧”

**

我嘴上這麽說,心裏卻在那邊竊喜,趁課間操時間,問了孫琳琳這個問題,“大家對我有沒有什麽意見啊?盡管說,我看能不能改改。”

“有啊。”孫琳琳睜大眼睛咧嘴一笑,“大家都巴不得,老師在上課的時候把教材扔到九霄雲外去,或者徹底打入冷宮。”

“那我上課就沒東西講了。”我覺得這個提議太過恐怖。

“很多啊,禾老師繼續跟我們講故事啊,聊天啊,都好。”孫琳琳很肯定。

那可不行,學生可是花時間來學習的,哪能專門聽我嘮叨,“這個嘛,目前還不容易實現,其他有沒有?”

“禾老師什麽時候結婚,會不會請我們去參加婚禮?”

“題外話題外話——”我趕緊換一話題,“我聽說你們給我

的好評挺高,心裏啊,太高興了,以至於樂極生悲,對自己的毛病多多膽怯了。”

“禾老師,您不是說,人無完人嘛。”孫琳琳笑瞇瞇,“待會兒還要麻煩您一件事情呢!”

“哦?”我驚疑,一個小時後才知道了,這“一件事情”是什麽。

**

“禾老師——”陳晨把一本語文書大的同學錄交我手上,“我們幾個趁周末批發了五十一本同學錄,這本是您的。”

“是啊。”一旁的宋曦補充道,“每個人都要寫五十一張同學錄,大任務啊!”

“只有五十一本?不就沒有包括其他任課老師了嗎?”我把同學錄翻了翻,封面和插圖都是淡雅的一種,心裏不由得很是喜歡。

“其他老師不會寫吧,說不定還要說我們不務正業呢!”陳晨聳聳肩,做一個無可奈何的動作。

“試試看。”我鼓勵道,“或許呢?”

我帶自己的一本同學錄回辦公室,攤開本子寫第一章的時候,會心一笑:同學錄嘛,第一頁的資料可以大同小異,就是後面的留言會費些腦細胞。

留言啊——這可比寫學期評語還難辦了,我這個懶人又開始犯愁了。

下午的時候,我又抽課間的時間,到班上嘮叨一次,讓他們給自己寫一份學期總結,說是要做參詳的,臨出門,又問了這麽早就寫同學錄的原因。

“六年級的心情跟五年級不同嘛。”代表人宋曦發話道,“多一份也沒有不好啊,反正省吃儉用也可以省下錢的。”

“嗯,不錯。”我讚同,“現在都會省吃儉用了。”

我不知道,自己的胡亂稱讚,會不會給學生們留下不良的影響,如果是,我就真的罪孽深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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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學生提了英語難學的問題,我決定上課堂看看情況,便跟英語吳老師打了招呼,搬了自己的椅子到班上認真聽課了。

一堂課下來,我很讚同英語吳老師多樣的教學方法,也覺得書本固有的練習部分任務不輕,可是就覺得撓癢沒有撓在關鍵上。

“吳老師,班上的許多學生還是開不了口,單詞拼寫也錯誤百出,這該如何是好?”我不無擔憂。

“不都這麽學嘛。”吳老師教書多年,對這樣的學習氛圍淡定如此。



確是這麽學,可是很少人能真正學好,興趣不濃,我暗想。

“吳老師。”我說,“您一個人教五個班,又要管早讀,很是辛苦,不如我來帶我們班學生的英語早讀吧,我這方面也要練練。”

“嗯?”吳老師眼睛微瞇,“你不是英語系畢業的嗎?”

“嗯……是啊,太久沒練生疏了,就跟他們一起操練操練。”我連連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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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諾要管本班英語早讀,還真有點兒越俎代庖的意味,可是看那一張張或聽寫,或測驗的卷子分數,真是有感兩極分化嚴重,不禁要仰天,翻白眼,直嘆道,很多人還沒有尋到學英語的感覺啊。

班上原來的早讀計劃,是周一周三語文,周二數學,周四周五英語,現在則被我調整,每天十分鐘語文,十五分鐘英語,五分鐘數學。讀英語的時候,我把錄音機放一邊不理,自己大聲帶他們讀一些書上常用的句子,一遍遍重覆,不一會兒就聽到了別的聲音。

“老師,好無聊啊,我們都會了。”宋曦第一個抗議,“下一句吧。”

“OK,how about this book.”我揚了揚手中的書。

“嗯……Not bad——”宋曦撓頭。

Excellent!我說, OK,have a rest. One minute.

英語過後是讀數學公式和定義的時間,很多人還拿著英語教材不放。

“禾老師,您看我的‘that’發音對不對。”陳晨等我走近的時候喊住了我,“that——”

我仔細聽他發音三次,這才示範給他看,“上下牙齒要咬住舌尖,that,你試試看。”

“That——that——that——”陳晨的發音越來越接近,自己也興奮起來,“原來不難啊!”

“Great!”我肯定他。

**

這一段時間,除了跟著學生一起讀英語,給他們聽寫單詞,我還忙著處理各種各樣學期末的事宜,在寫學期總結的時候,我驚訝班上已經在不知不覺間,拿了許多或集體,或個人的獎項,包括《玫瑰公主》的話劇獲得一等獎,校眼保健操比賽一等獎,五個同學在作文競賽獲得校級榮譽,另有不少人書法繪畫的作品選登了校報。

> “真是棒極了。”我忍不住讚嘆,“我小時候可從來沒有作品上過校報。”

**

中午和莊以荀一起吃飯的時候,我對他嘀嘀咕咕學生的事情,引得他只一陣一陣地點頭。

“對不起,我總是很多話。”我清楚自己話多的毛病,偏偏就是改不掉。

“沒事,我喜歡聽你說話。”莊以荀眼裏滿是笑意。

從“九品”精品店出來的時候,我的心裏有懷了莫名的忐忑,想之又想,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——

我的蘋果薄荷還在租房裏!

自從六一節和高騰重逢,我暗暗發誓,要將蘋果薄荷轉手送人至今,如今,它仍舊擺放在我的床頭,只是幾日的不喝水不曬太陽,不知道是不是還存活著。

☆、二七章

想到這事我就急不可耐,便匆匆忙忙坐公交車趕了回去。

“哢!”我轉動鑰匙開了自己的門,目標直向我的臥房。

“啊,蘋果,對不起啊!”我看到我的蘋果薄荷耷拉了葉子,疼惜不已,“別急,咱們現在就喝水。”

“快點兒好啊,你可不能死。”我拿噴霧撒了又撒,對著自己的植物禱告道。

**

“它可沒有那麽脆弱。”高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,嚇了我一跳,“這是新買的吧,是不是要煮湯喝?”

“多事。”我把蘋果薄荷放回窗臺,“你怎麽闖進來了,小心我告你私闖民宅。”

“這個。”高騰揚揚手中的鑰匙串,“你掛門上了。”

“哦,對。”我真是大意了,連忙要拿回自己的東西,撲空不著,卻被他順勢握住了手。

“好幾天沒看見你,又胖了一圈了。”高騰笑著威脅我。

“你管我,以荀認識我的時候,我就已經是個大胖子了,說不定他還喜歡我臃腫的樣子呢!”我保持嘴上強硬。

“曉芙,你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女人。”高騰把鑰匙放我手中,“偏偏我就——”

“打住,高先生,您有身價,有背景,有學問,有品位,而我只是身材一般,面容一般,沒才華,遲鈍,粗魯,不溫柔不體貼的女人,你幹嘛要自討沒趣呢?”我覺得高騰的邏輯一定出了問題,不自覺中將自己貶低,“我實在沒有過人之處啊。”

“當然有了。”

“是什麽?”我探聽道。

“一顆善良的心。”

“你一定是被我虛偽的外在欺騙了,要麽就是想不到可以形容的關鍵詞,居然對我用這樣一個詞,善良。”

“曉芙,看見你笑口常開就好了。”高騰一笑,“我在這邊也鬧騰夠了,過幾天就要去V市鬧騰了。”

“你要走了?”雖然此事屬於情理之中,我仍是很不明智地表現了自己的挽留姿態。

“對。”

“一路平安。”

“好。”

**

“沒有別的可說了。”

“能不能——再給我做一次番茄雞蛋面?”

“說來

真是怪事,給你做過幾次面,卻從來沒問過你喜歡鹹淡?說說看吧?”

“說實話啊——比家裏的沈嫂的手藝——真是差太多了,不過,還湊合。”

“OK!”看在高騰沒有竭力貶低我廚藝的份上,我決定再獻醜一次,便煮了一碗面條給他。

“你的一份呢?這一碗面,如果沒有‘曉芙同吃’這樣調料,味道可就差了。”高騰遲遲不下筷。

“今天的調料換了,叫做‘曉芙看你吃’,你再嘮叨,面可就膨脹,不好吃了。”我眉毛一揚。

**

“這個給你。”和高騰在小區門口分道揚鑣以前,他把一個米色的信封交到我手裏,“等我走遠再看。”

“如果是支票就算了,我現在還能勉強度日,而且一碗面條沒有這麽貴。”我想也不想就說。

“嗯。”他向我揮手,而後漸行漸遠。

我轉過身子拆了信封,將裏面的東西倒出來一看,原來只有一張卡片。

或者說,是一張名片,一面寫了“肖文韜”三個字,另一面則是一個郵箱地址。

“跟我玩深沈——”我決心不理會他,“我可不會主動給你發郵件的。”

我把信封和名片放入褲袋,然後便直接去了學校。

**

大意是最近的事情增多,我都開始有些兒精神恍惚,晚上的時候先是打碎了一個碗,洗澡的時候竟然忘記了拿衣服。

“以荀——”我只好在洗漱間裏大喊了,這會兒臉紅到脖子以下了,“麻煩你幫我拿衣服。”

“我就來。”以荀的聲音傳來,好一會兒才聽見他敲門的聲音。

“你放在門口就好了。”我披了一條浴巾還有些兒尷尬,估計以荀已經走遠,才開了小縫拿了衣服。

“以荀,你也快去清潔一下吧。”從洗漱間出來後,我又常態自若了。

“嗯。”以荀在沙發上沈吟,“剛剛打翻了一個水杯,把你桌上的一個信封打濕了。”

“嗨,沒事,裏面就一張名片,不重要。”我大手一揮。

“好像有一些信息,你去看看吧。”他的樣子好像在隱忍著什麽事情,把一本厚厚的書攤開放膝上。

我心想那不過是一張名片而已,卻在

看見它打濕的模樣後,立即改變了主意。

**

我把它拿手上反覆看看,只見兩面的黑色字跡都已經消失,一面變為翠綠的植株,正是熟悉的蘋果薄荷,一面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,旁邊是龍飛鳳舞的“我愛你”三個字以及後面的“肖文韜”字樣的簽名。

“這個人,臨走前還惡作劇,這不是害我家變嘛!”我看到這三個熟悉的字眼後,心裏大大震驚了。

“曉芙——”以荀在這時候敲了敲我的房門,面容是沈默的,“是不是有話對我說?”

“以荀,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。”我再後悔沒把它當場扔垃圾桶也沒用了,“他總有點兒奇思妙想,做的事情沒人可料想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以荀過來站我跟前,比我高一個頭,“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,只是吃醋罷了。”

“嗯。”我回應道,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逃過一劫?

這天晚上,我將這張卡片翻來覆去看,直到紙張幹透,圖案褪去,上面又重現了原來的字樣。

**

午夜十二點的時候,我輾轉反側,難以入眠,便推開窗子向外看去,看見了天上有幾顆明星,在那裏閃閃爍爍。

“星星啊,請你保佑以荀和高騰吧。”我祈禱道。

**

我默默數著日子,期待暑假的來臨,能讓我解脫這期末的大事小事,又怕時間空出來,不知如何面對以荀。我心裏有一個角落在那裏期待,我能遇見以荀的仙女。

如果天上真有神明的話,那一定是聽到我內心頂深處的禱告,派了一個仙女級別的人物,來到我的面前。

那是六月下旬的一天傍晚,我一路溜達回以荀家後,才發現沒買菜,已經走到門口又開始打轉,進電梯的那會,看見一個與我等高的女人,長發披肩,穿一襲白色長裙,看起來溫柔賢淑,頓時讓我有眼前一亮的感覺。

我和她互相點頭問候,然後她出我進,方向相反。

我乘電梯到了樓下,還未出大樓門口就聽見一個“等一下”的聲音。

“找我有事嗎?”我回頭一看,註意到喊我的人,正是那個白衣女子。

**

“你是從以荀……我是說莊以荀家裏出來的對不對,你就是禾曉芙了?”白衣女

子臉露笑意。

“是啊,你是——”我可一點兒也不知道她的身份。

“我是以荀在報社的同事,叫陳鈿,就是金字旁的一個‘鈿’字。”

“我知道,就是有金有田的意思,生活富足嘛。”我恍然大悟,“找我有事嗎?”

“我——”她笑得陽光燦爛,“其實也沒什麽事,你就當半路上認識了我,然後帶我回去做客好了。”

“好吧。”我說,“不過你是願意幹等,還是和我一起去超市看看?”

“當然是後者了。”陳鈿語笑嫣然。

**

我們兩個到了附近的大超市,在入口的地方,我拿了一個提籃。

“家裏的冰箱好像空空如也了,順便多買一些回去吧。”我心想旁邊多了一個助手,便決心不浪費這個勞動力。

“我叫你曉芙好嗎?”陳鈿的目光在商品上掃來掃去,“你叫我小鈿。”

“好主意。”走近冷凍區,我拿了一排酸奶看營養成分表。

“對了,小鈿,你認識以荀有些時候了吧?”

“嗯,他是我學長。”

“那你剛剛大學畢業啊——嗯,你有沒有見過以荀從前的女朋友?”我的八卦又開始發作。

“很熟——其實,我就是。”

“嗯?”我小小吃驚,將她上下打量一番,的確有大家閨秀的姿態,文靜,溫柔,以荀喜歡她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
**

“那你幫我看看——”其實我也不知道以荀究竟喜歡什麽口味的酸奶,“這裏口味多樣,草莓,哈密瓜,紅棗的,哪個比較好。”我向她揚揚手中的東西。

“如果是奶制品,都一樣,以荀不愛吃的。”陳鈿想也不想,“他小時候只吃過三天的母乳,對牛奶、煉奶、奶粉早就怕了,一聞味道就要反胃好一會兒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我想我的確是疏忽了這個問題,還一直嘀咕,他總把我倒好的牛奶忽略掉。

“那水果呢,桃子,梨子,蘋果,草莓,葡萄,棗子?”在水果區的時候,我又對以荀的喜好犯難了。

“以荀不愛吃水果的。”陳鈿對我的無知微微笑,“他總說胃涼涼的不舒服,不喜歡生冷的水果。”

是了,我想了起來,高中的時候,我就好幾次見以荀捂著肚子難受。

“那雞精味精,他喜歡什麽品牌的?”我的問題源源而來。

“他一顆味精也不能吃。”陳鈿搖搖頭。

也對,我在以荀家的廚房裏也沒有找到這兩樣東西。

**

“好陳鈿。”我拉了她的手,“你這麽細心,不如把以荀生活中的小細節一一告訴了我吧。”

“以荀啊——”陳鈿想了想,這才慢慢道來。

“他喜歡清淡的食物,最喜歡吃八寶粥和苦瓜,對面條有生來的抗拒,最喜歡的甜嘴是話梅,吃飯的時候會對食物傻笑,如果有人陪著會食欲增加……”

我在一旁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,有瞠目結舌之感,這個陳鈿,實在是把以荀種種的喜惡記在了心裏。

“如果是她來照顧以荀——那倒是不錯。”我的心裏起了歪主意。

和陳鈿大袋小袋回家以後,我摘菜洗菜,她切菜炒菜,配合得有幾分默契,看她掌勺拿盤的動作熟練,完全是個內行。

“真是太好吃了,實在沒我容身之處了。”我試嘗了她做的青椒炒肉,敬佩之情油然而生,我們兩個的水平,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。

☆、二八章

這天晚上,以荀七點半才到家,他進來的時候,陳鈿還在廚房做善後工作,我則在餐桌旁,對著幾個家常小炒垂涎欲滴。

“好香——”以荀過來讚嘆道,伸手指在我臉上一刮。

“今天有請大廚呢!”我故作神秘,“你猜猜看?”

“是陳鈿吧?”以荀會心一笑,“門口的鞋子已經洩漏天機了。”

“聰明。”我對他豎起兩個大拇指,“可以開飯了,時間剛剛好。”

**

“以荀。”陳鈿笑著從廚房出來,淡定有如等待多時的妻子,直讓我覺得,自己是不合風景的第三人。

“你來了。”以荀語氣淡淡。

我把三副碗筷擺好,只等著他們兩個入座就要動筷。

“考考你,說說哪些菜是我做的。”我狡詐一笑,“錯了就洗碗。”

“看樣子就知道都不是你做的了。”以荀筷子未動,已經有了結論。

“你怎麽知道的?”陳鈿的眼裏透著驚喜。

“看刀工,比如這道青椒炒肉,青椒切得細長,肉也是按紋理下刀的,這明顯不是曉芙的習慣。”

“看來我的習慣很惡劣,說說看,我的刀法如何。”我不甘示弱。

“曉芙切的青椒相對寬一些,大概半公分。”

“那這個韭菜炒蛋呢?”陳鈿放下筷子。

“這個差別更大了,曉芙從來不會炒這道菜。”

“不要貶低我好不好。”我覺得自己的廚藝大概要被歸類於,不及格一類了。

“怎麽說?”陳鈿追問。

“這就屬於偷懶的範疇了。”以荀好似抓了我的什麽把柄,“細的韭菜才香甜,卻不容易摘好洗幹凈,所以曉芙一般不買這個菜。”

我一邊聽得直點頭,原來,以荀在不動聲色間,已經將我的習慣暗暗記下。

**

這一頓晚飯吃得安靜,然後我洗碗,以荀送陳鈿回家。

我把碗筷收拾到廚房,發現裏面的燃氣竈、臺面已經擦洗幹凈,便把幾個碗洗過,就完事大吉。

就在我剛到客廳的同時,以荀也推門回來了。

“你沒送小鈿到家嗎?”我覺得他有些冒失了。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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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要把我一直往外推好不好?”以荀過來摟了我的腰,說話的氣息拂在我耳邊,“你大大方方將情敵帶回來,該不是要和她以二敵一吧?”

“不要告訴我你舊情難忘哦?”

“我難忘的人是你。”他拉了我的手,“咱們兩個人下去走走吧。”

**

於是,我們兩個牽手在街頭漫步。

“‘九品’的事情已經辦妥了,明天就不用去了。”

“這麽快?買家是誰?”

“莊浩特。”

“也姓莊?”

“他是我爸。”

“太好了——這樣‘九品’就保留下來了。”我對此感到很高興,卻發覺以荀的臉上有些不快,“你怎麽不高興了?”

“說不上來——他在父親的職位上缺席多年,現在突然回來,讓我有些不適應,只是今天下午,當他對爺爺去世的消息痛哭流涕,跪到地上的時候,我心裏的感情很覆雜。”

當以荀說著這些的時候,我心裏感嘆,也許正是相似的家庭環境,讓我們兩個親近的吧。

**

我對自己父母的感情如何呢?我思忖著,不可否認,在長達十幾年的時間裏,我對他們是有怨恨的——打從記事開始,他們兩個不曾抱我,親我,甚至一句鼓勵的話都沒有說過,各自組建家庭後,把我當成一個包袱互相投擲,總讓我有不安定的感覺。

可是,我也清楚,在我的內心深處,我是渴望去愛他們,和被他們愛的,畢竟那是我的生身父母。從前的時候,我一直不肯承認這個,直到那天在天臺上,我對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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